谨以此文，敬献通师高专120周年，并献給我深爱的母校——海门师范！

一条大河，从北三十里外的通吕运河分岔，波涛汹涌着不息南流，途穿通启河，仰顺着大雁南飞路，到了父辈们俗称“茅家镇”的地方，这条圩角河面陡然开阔，镇子西南，在稍微窄向点的一段，建有那时的通海路通往母校海师的一座高大跨桥，桥面相对宽敞，形似飞虹。飞虹南半里，是清清的河水，犹如蟒蛇的身子，向东南顺势拐了个弯，形成了一片开阔的港湾。繁华的鱼季，这里笛声催航，舟帆竞渡。港湾有岔，东连着那时还只是村野小河的东洲河，南边的沿岸尽是野芦荡，那铸钢厂每日的浓烟白雾裹着鱼虾的气息，自这片港湾顺着圩角河一路南飘，汇入波涛汹涌的长江和浩渺无际的长空。“茅家镇”就是海门师范所在地的海门镇。海师不大，约莫四十余亩地，小巧玲珑，校园四季应景，春华而秋实。这个校园分别被通海路、解放路和丁字街拐角长江饭店临着的静海路三路围合，其西紧邻附小。校门朝南，立矗于手帕厂的斜对面。通海路东头，转弯与静海路相连，那时有水泥窄桥通向东洲河南秀山农村的茫茫乡野，桥面上，可以看到广袤农田尽处的天边飘着的稀薄的云，时而聚，时而散。校东大操场北侧解放路当时是繁华的正大街，路宽大，秋雨梧桐叶落时，细风丝丝缕缕，满街花瓣滴露。

80年代的校门朝南向，高得巧致，大小不突兀，造型不张扬。立面两竖一横，是标准的仿苏构造， 门帽如翼，周身面铺小米石，柱裙和门楣四周再撒以玻璃碎粒粉饰，门楣正面以三朵匾菱形交叉辅以左右对称的线条做平面构成状，无疑介入了本土语言，这种入口构筑，也是七、八十年代的流行式。其右两朵莲花壁灯高悬，“江苏省海门师范学校”竖匾浑穆遒劲，乃海门籍得一代大师吴昌硕真传的书画家王个簃亲题。二楼美84教室正对着这座看起来很是温馨的学校大门，开着门见着“山”，这山，便是学校入口的大门，课间时，在教室廊道这个位置，男女生喜袖拢着双手，搭靠于光洁的栏上，俯看人进人出。

桂花开时，满园清香。鸟瞰校园，分有不同功能的三个空间区，每个地方总让人沉醉，之于我，教学区是醉得宁静、生活区是醉得休闲，而运动区是醉得销魂。“两纵五横”的道路，基本上构成了内部的交通骨架，同时分割了这些不同的区域。“两纵”靠东一纵的道路最长，北挨着印刷厂的教工宿舍，那是一排砖砌平房，早春二月，那门前柳絮洋洋洒洒的开始飘起，散散的落在咫尺之南的女生宿舍小楼的后窗台，小花园三柳成荫，半掩住暖洋洋的阳光，留下了一片绿荫。教学区位于西南一小片，可以说是前庭，在那长满紫黄相间的海棠花、石榴和黄杨的区域，日日泛出的是这沁人心脾的芬芳。而后庭位于校区东面，以东西穿插的两横道路为主干，遍布男女学生的宿舍、零星教工宿舍、食堂、小舞蹈平房、运动馆和大小操场。模糊印象里，这个食堂也兼礼堂功能，是元老级前辈葛明刚老师称之为“草棚大厅”的地方，午饭间我们还可以看得见窗外那棵青翠欲滴而高耸的名贵银鹊树，这树，据说在南通地区也绝无仅有。食堂约84年下半年移到教学楼后面这个位置，改革成了“售卖”餐厅，新餐厅，其东西进深约有教学楼一半的距离，最西设有舞台，而南北区域正好成为教学楼在午前巳时阳光下的投影部分，所以，食堂外墙长满了耐阴植物。在知了的叫声里，裹着葱绿的饭香，爬山虎一路爬满了东墙，那一簇簇五颜六色的牵牛花从茂盛的藤蔓中探出头来，宛如一个个穿着花格衣裙的少女云舒般起舞弄姿。东西的中间横路，从教学楼后附小围墙直通大操场，宿舍区在路北，男生宿舍楼前是小操场，远远可以望见琴房后那棵巨高银鹊树那形如锯齿的银叶，一朵朵、一串串、一簇簇。女孩们拎着水瓶从开水房婀娜迈出，夕阳下这般倩影独好。

“两纵”靠西一纵作为入校的主干道，约莫五到六十米样子，在南庭的教学区，是条明确的景观中轴线。步经此路，昂首可望巍巍的教学楼，雁搏云霞，春来时，一路雁声北归途，那心底啊，怎不涌起一股淡淡的乡愁？

一轮泛着红晕的落日，当昂首相望时，周遭安静得极像一幅秋天的油画。教学楼，是物理空间的制高点，同时也是校园教育的“肝脏”机制所在地。这栋朝南的四层框架结构的高大建筑，因视觉进深较短，看起来显得很高大，气势雄壮。顶台东西各有一组铁质信号天线，头尖座大，犹如埃菲尔微缩版。教学楼横向三单元，东西两单元约不到一半长，对称在平面向南伸出，是相关的教研室，其余均为大教室。每层单元有这样的大教室两间。正中单元左右，各有楼道。教学楼的地面一律米石水磨地，伸缩缝镶嵌铜条。大楼整体外墙刷素白石灰，时间长了总蒙灰，看起来呈了灰白色，但是每层走廊的栏杆很润白突显，因为，每天课间时，男女生总喜欢袖手搭栏，特别是到了冬天，一下课，抢着来，美美地晒上五分钟的太阳，再望望楼下流动的“芸芸众生”，心情煞美！久而久之，栏杆上缘变得既干净又光滑，而中间的华板透隙着几何光影的美，那是水泥预制构件做成的细瘦状的椭圆，再横向拼接，成为二方连续的图案，形如海棠一瓣。

树下听花语，痴她抱春华。海棠的片片花瓣，飘于悄然，落于无声，在我们匆匆赶去晨读教室的路面上点点片片，闪着晶露的光。教学楼下，有块“丁”字微型小广场，“丁”字一“横”是扁长的东西一道，“丁”的一“竖”是中轴线尾巴短短的7、8米，因为两边是花圃，从空间构造来讲，这满着瓣瓣落叶的地，犹如校园文化的核心之腹。如果说教学楼是“观众席”，这里便是一方“舞台”----每天“芸芸众生”穿之而过、而停、而行；你、我、他乃至他们，既是一期期“教育影像”的“观众”，也是“芸芸众生”的“演员”。小小广场，“丁”字两侧花园郁郁葱葱，小草丛生。西边的雪松高昂，几棵参差不齐的乔木，散栽着，黄杨在靠着东花园边角团团簇簇，这时节，乃至到冷冻岁寒，这些只是绿化的配角，而那时最美的印象，应是“丁”字左右两边的白玉兰，东西各一，恰如翁妪顾盼，春来时，白玉兰花开，有白色的，有粉色的，无论春至春离，那份矜持、那份真挚，那份“不与争春”，总是你神圣的心中膜拜。

雨后复斜阳，缕缕的光芒尽情洒在“丁”字小广场，色是暖橙橙的，这光照在夏末时节，开始变得比盛夏温柔。实验楼张臂拥搂着丈许之高的那棵金石榴，一楼铁门每日“吱呀、吱呀”地关开，已将石榴树干磨透了层皮。大叶黄杨扒搭在“丁”字西边花园的草上，海棠花数着叶，广玉兰懂了季，万类霜天，于是都读懂了秋天，就连风儿也放缓了那匆匆的脚步，轻轻地抚慰着即将离去的绿色，暖叶散着清香，风吹着悄然坠地，跌落一地嫣红。轴线之西，便是这栋“L”形平面的三层实验楼，底层的大空间是阶梯教室。拐过来连着公厕的路面背阴，长满青苔，门前花园海棠醉卧，三两棵枇杷树繁茂的树桠上，开满了浅浅的、淡黄色的小花朵。总共大约有三棵石榴，而靠近铁门那棵最高，有一丈许，在十月金秋的校园里，甚是夺眼，枝干奇崛，叶片清新，花红似火、果实金黄！记忆中，这座实验楼整体建筑白墙绿漆，底楼阶梯教室的阳光最为充足，前面四块能上下推拉活动磁性黑板在那个年代是稀缺物，很先进！那是一个神奇的大教室，很多获奖的教学公开课，都是在这里预先“围观”，一次次，一堂堂，凝聚着海师人的教学智慧和汗水。由此我想，这些斐然的成果，是否可形容为殷实而熟透的榴果呢？这里的花园，若干年之后，改造了“冠今园”，落成后这里的景观依然很美，先贤铜像深情凝视着“丁”字小广场，静闻鸟语花香，建设时原地保留的石榴群绽开了芬芳的笑意，在秋风中摇曳，绿意盎然中，黄橙橙金灿灿的榴果像燃烧的火焰，暗喻了百年教育成果，绘就了百年树人影像的秋实意境……

由上，沿着轴线，正大门、小广场和教学楼化为教学区的“景观节点”三剑客。从建筑面貌来讲，正大门和教学大楼为空间之实，小广场，为虚，它既是一个过渡地带，又是一个如上所述校园文化核心所在——可控制全局。十二、三年来，它和教学楼唇齿相依，与正大门肝胆相照。正大门、教学楼承载着老海师学子的空间记忆之实、小广场则承载着老海师学子的空间记忆之虚。这样，虚实相间，浓缩了春华秋实之境，合为一本难忘的海师景观记忆。

作者简介：郁献军，海门师范美84班学生，艺术设计学博士，高级工艺美术师，现为通师高专美术学院教师，兼任南京审计大学金审艺术设计学院特聘教授、南通大学艺术学院外聘教师、南通大学口述历史研究中心特聘研究员。